从梅洛-庞蒂的身体图式概念出发重新认识人自己
中国价值哲学研究会
2012年年会参会论文
关键词:身体图式 运动机能 时间性 视觉场 机体计划的价值
为什么要从身体入手探究生命的知觉现象?这在梅洛-庞蒂看来,从现实的个人最简单的生活事实出发,身体不仅是连接外部世界自然物体和内部世界的中介和桥梁,同时也是在内时间-空间构成精神世界(精神生命)的最基础材料。他的代表作《知觉现象学》也被人们称之为“身体现象学”。本文作者在10余年的学习探究后获得一个最大的心得体会:以“身体图式”概念作为切入点,就可能拿到打开《知觉现象学》大门的锁钥。在他所处的年代,学界人士最初把身体图式理解为我们的身体体验的概括。为了表明时间和空间的统一性,为了表明这种统一性以某种方式先于内容和使内容的联合成为可能,人们逐步转向身体图式的第二个定义:身体图式不再是在体验过程中建立的联合的单纯结果,而是在感觉间的世界中对我的身体姿态的整体觉悟,是格式塔心理学意义上的一种‘完形’。但是,这第二个定义也已经被心理学家的分析超越。仅仅说我的身体是一个完形,即我的身体是整体先于部分的一个现象,是不够的。因为身体图式根据它们对机体计划(Projets)的价值主动地把存在着的身体各部分联合在一起。……总之,身体图式是一种表示我的身体在世界上存在的方式。[①]下面从四个方面展开对“身体图式”概念的觉解。
一,身体面对对象的原初体验通过身体图式和运动机能在空间-时间中的界域综合构成身体统一性、同一性或一体感。
人被抛入世界,身体(脸面)就面对他者(他人、它物)。身体对他人、它物的原初感觉、知觉综合构成人的感性心理现象场。人的意识起源于原初感觉、知觉,起源于人对物体的意识。而人对物体的意识,就是自我意识。身体的感知与被感知(如触与被触,左手触右手)是可逆的或者说是共逆的,主动性=被动性。“内部世界和外部世界是不可分离的。世界就在里面,我就在我的外面,……应该说,我就在同一种关系下理解世界。……只有当主体实际上是身体,并通过这个身体进入世界,才能实现其自我性”。[②]为了说明身体是怎样进入世界,实现其自我性,梅洛-庞蒂借用物体的空间透视是从所有角度被看到的,物体是界域的结构,即多视角空间界域的综合,以此来说明这也适用于时间透视——物体的多视角空间界域综合同时也就是时间界域的综合,他说:“物体同样是从所有时间被看到的,我拥有被当作这个过去的将来的我的实际现在。依靠即将来临的将来,我拥有围绕着它的过去界域,因此,我拥有作为这个将来的过去的我的实际的现在。这样,靠着保留和延伸的双重界域,我的现在就不再可能是由时间的流逝引起和取消的一个实际现在,而成了在客观时间中的一个固定的和可认出的点”。[③]事实上,界域的综合只不过是身体的空间性在内时间意识的时间性中一个想象的推定的综合,它只能在物体的直接周围环境中可靠地和精确地运作。[④]界域的综合本质上是时间的,也就是说,界域的综合不受制于时间,不接受时间,不需要超越时间,但是,界域的综合和时间得以流逝的运动融合在一起。通过我的知觉场及其时间界域,我呈现给我的现在,呈现给在现在之前的整个过去,呈现给将来。
为了让人们能够觉知人的心理现象场,弄清人的意识结构构成究竟是怎么回事,梅洛-庞蒂通过多个视角多个侧面来证明正是身体图式和运动机能在空间-时间中的界域综合构成身体的统一性。
在梅洛-庞蒂看来,物体在空间里共存是因为物体在同一时间波里呈现给同一个有感知能力的主体。客观时间是由相继的瞬间组成的。主观的现在把过去和将来包含在它自己的深度中。运动现象只是一种较明显的方式表现空间和时间的蕴涵。因此,不应该说我们的身体是在空间里,也不应该说我们的身体是在时间里。我们的身体寓于空间和时间中。以前的姿态和运动每时每刻都提供一个现成的尺度和标准。正如在康德看来,确定物体的空间位置不仅是一种精神活动,而且也是利用实体的运动机能。意识总是有构成能力的身体的运动重新找到的只是它放入其中的东西。只有当身体的运动本身是最初的一种意向性,一种不同于认识的与物体建立联系的方式,才能在对世界的知觉中起作用[⑤]。
总之,意识是通过身体以物体方式的存在,意识是时间化的运动本身。意识的本质在于向自己呈现一个或多个世界,也就是在于是自己的思想作为物体出现在自己面前,意识在呈现或离开这些景象时,必然证明它的力量。带着其沉淀和自发性双重因素的世界结构处在意识的中心。[⑥]梅洛-庞蒂力求证明的是知觉和身体本身的体验相互蕴涵。
为了表明身体图式和运动机能天然交织相互蕴涵的感知觉综合,梅洛-庞蒂在身体本身的综合的章节证明人们在日常生活中“习惯的获得就是对一种意义的把握,而且是对一种运动意义的运动把握”。[⑦]“习惯表达了我们扩大我们在世界上存在,或当我们占有新工具时改变生存的能力。在习惯的获得中,是身体在理解。当身体被一种新的意义渗透,当身体同化一个新意义的核心时,身体就能理解,习惯就能被获得”。[⑧]在这里,一般的习惯也指出了身体本身的一般综合。真正地说,任何一种习惯既是运动的,也是知觉的。在鲜明的知觉和实际的动作之间的习惯,处在界定我们的视觉场和我们的活动场的这种基本功能中。[⑨]
为了表明这种天然交织相互蕴涵的感知觉综合,梅洛-庞蒂还在“作为有性别的身体”章节通过施耐德案例(一个颅脑枕叶外伤造成生理心理运动机能整合的丧失者),从时间和空间上看,知觉丧失与身体图式运动机能的整合,丧失了它的性爱结构。由此证明:“性本能不是一种本能,即不是先天的朝向确定目标的活动,而是心理生理主体置身于各种环境、通过各种体验确定自己和获得行为结构的一般能力”。[⑩]“一个人的性经历之所以是他的生活的关键,是因为他把在世界、即在时间方面和在其他人方面的存在方式投射在人的性欲中。性爱的知觉不是一个我思对象的我思活动;性爱的知觉通过一个身体针对另一个身体,在世界中而不是在意识中形成”。[11]通过案例分析让我们弄清一个物体或一个存在如何通过欲望,或通过爱情开始为我们存在,只有通过我们的身体结构被解释。
为了表明这种天然交织相互蕴涵的感知觉综合,梅洛-庞蒂还在“作为表达和言语的身体”章节用无争的事实“身体在说话”表明:语言和思想的世界的“表达”和“意义”。正如话语不仅通过词汇,而且也通过口音、语调、动作和外观表达出来,正如意义的这种补充不仅表现出说话人的思想,而且还表现出他的思想来源和他的基本存在方式,如果我们说身体每时每刻表示生存,那么,我们是在话语表达思想的意义上说这番话的。“约定的表达方式只是因为每一个符号的意义对我和他人来说已经给出,才能向他人表达我的思想,并且在这个意义上并没有实现真正的联系,我们应当承认约定的表达方式中的意义的一种最初活动,在那里,被表达的东西不是和表达分开存在的,符号本身在外面产生其意义。身体就是以这种方式表达整个生存,这不是因为身体是生存的外部伴随物,而是因为生存是在身体中实现的。这种具体化的意义是身体和灵魂、符号和意义是其抽象因素中心的现象”。[12]
梅洛-庞蒂对运动机能的探究得出结论说:“在人身上的所有功能,从性欲到运动机能和智力,是完全相互关联的,所以在人的整个存在中,区分被当作一个偶然事实的身体结构和其它必然属于身体结构的断定,是不可能的。在人身上,一切都是必然的”。[13]
二,由上可知,空间界域综合是在时间界域综合中完成的,但是,时间不是一条直线,而是一个意向性的网络。
在梅洛-庞蒂看来,生命哲学家“柏格森错误地把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客观时间在每一瞬间的不连续性看作为时间的连续性,并以此来解释时间的统一性,这等于混淆了身体的空间性在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历时性生命联系转变综合中构成的统一性、同一性”。[14]他充分肯定并借鉴胡塞尔现象学内时间意识模式内核——意向性的意识流即体验流,体验流即时间流,时间流是时间性的,时间性即绝对主体性。他沿着这条主线,介入身体一路前行。但他也看到胡塞尔的时间模式存在着很大的局限性。其一,“从一个被看作是没有厚度的,作为内在意识的呈现场出发来描述(时间的)连锁环扣的”。这样,他的时间就是一种对意识来说透明的时间,或者说是一种平行时间,他忽视了时间的积淀和厚度。其二,胡塞尔的时间图式取决于这样一种认定,“即人们能够通过在一条线上的诸点来再现现在系列”,但“他并不认为时间是线性的,是一系列连续的点状事件”。其三,胡塞尔的时间图式是一种过分形式化的时间。[15]在梅洛-庞蒂看来,身体处境空间的时间的各个维度身体图式运动机能的感知综合,或者说客观身体在时间界域的各个维度转变综合的现象身体在整个生命联系之间相互交错—交织,甚至是可逆的、悖论的时间——知觉瞬间与瞬间的不连续性与整个知觉身体“生命联系”的统一性——即两义性-悖论性-否定性的统一。这么说来,“时间不是一条直线,而是一个意向性的网络”。[16]“一切把我送回呈现场和最初体验,在那里,时间和时间维度亲自和无间距地出现在最后整个生命联系的明证中。我们就在那里看到一个将来转变为现在和过去。……意向性不是来自一个中心的我(Je),而是来自后面拖着它的保持界域、前面被它的向将来的延伸拉着的我的知觉场本身”。[17]
三,身体图式的感知综合和其它符号语言识别模式的理智综合,在历时性与共时性的交错-交织的意向之线,以注视的目光直觉呈现场。
视觉中心主义一直以一种含藏的方式伴随着以概念思维为表面特征的西方哲学史的发展。一系列西方哲学的核心概念:理论、思辨、相、光照论、启蒙运动、现象学、澄明等都在辞源上与“视觉”和“光”相关联。现象学词义为“将光投于其上而使之显现”,是专注于意识和存在的显现与被建构研究的学问,把哲学研究从概念思辨转向直观显现描述,是现象学的基本特征。现象学的直观对象不仅仅是空间表象的被给予,更涉及到事态的被给予。数学与逻辑是一种理想的直观观念运作,伦理道德追求不是“事实是”,而是“应该是”,现象学所描述的不是一个事实世界,而是本质世界。与先验现象学强调心观纯粹意识观念的本质直观相对应,现实现象学直接探讨了肉眼视觉,直到梅洛-庞蒂明确指出通过自身来把握世界。[18]他著述《眼与心》说明心眼之观和肉眼之看的相互渗透与融洽。本文作者认为,若不抱持神化解释,中国传统文化中道学的“内观”、佛学的“心观”与知觉现象学的心观与目视在觉解深层心理问题上是相通的,说的是一回事。
梅洛-庞蒂在《行为的结构》一书曾阐述过意向的意向弧造成的三个统一性,概括地表述,即感官的统一性;感受性与运动机能的统一性,感官和智力的统一性。在他看来,由于客观身体的起源只不过是物体的构成中的一个因素,所以身体在退出客观世界时,身体图式和运动机能的感知综合,或者说是客观身体在空间-时间透视界域综合的现象身体拉动了把身体和它的周围环境联系在一起的意向之线,并最终将向我们揭示有感觉能力的主体和被感知的世界。[19]“在智力和知觉的下面,我们发现了一种更基本的功能,一种如同探照灯那样朝着各个方向、我们得以朝着任何方向、朝着我们的内部或我们的外面、对物体作出反应的运动向量。[20]身体用注视的目光照亮视觉场或以意向的意向弧在现象场呈现事物。或者说,意向弧就像舞台聚光灯照亮现象场的人物和场域。
梅洛-庞蒂认为,被感知物体的意义在我看来已在被感知物体中形成。一个物体的意义寓于该物体中,就像灵魂寓于身体中:意义不在显现的后面;烟灰缸的意义,显然体现在烟灰缸中。被感知物不一定是作为需要认识的东西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它可能是一种仅仅在实际上呈现给我的“意义统一体”。在每一个知觉中,内容本身都呈现出意义和形式。实在物体不同于我们的虚构,因为在实在事物中,意义围绕和深入内容。显现的东西不仅是物体,而且也是关于物体的体验,一种伴随着主体性的超验性,一种通过历史显露出来的本质。[21]
梅洛-庞蒂还以视觉表象的形式和内容的辩证法表述视觉场、呈现场。在视觉表象中,“形式和内容融为一体,以致内容最终表现为形式本身的一种单纯方式。……在其精神升华中,内容仍然是一种基本的偶然性,是认识和行动的最初确立或建立,是认识和行动不能穷尽其具体的丰富和不断更新其自发方法的存在或价值的最初把握。我们要重建立的就是这种形式和内容的辩证法。[22]
梅洛-庞蒂还把“我思”运动视作“看的思维”,并被纳入“我在”的超越运动。他说:“看的思维”意味着我们在某些情况下面对对象事物已经得到真正的或实际的体验,看的思维就类似于这种体验,并且物体的确实性此时就包含在其中。看的思维只不过是一种观念中的视觉,如果我们没有从别处得到现实中的视觉,那么我们不可能得到观念中的视觉。现在,我们能把“看的思维”理解为我们对我们的构成能力的意识。[23]
在对身体图式作以上三个方面的解读和表述之后,本文作者认为需要做一个总体性的概括。梅洛-庞蒂的身体图概念要表达的是这么一种精神意识结构在想象中的推定综合:精神世界内部原初印象瞬间与瞬间的不连续性与生命联系的过去、现在、将来的历时性时间绵延连续统所构成的同一系列和各个不同系列的体验感受的整合,总是以具体化主体与活动境域在当下心灵现象场中作为清晰的可见的呈现,而身体图式和运动机能感知综合的现象身体(知觉场本身)同时作为他者,以第三人称注视的目光审视身体面对的原初我-他对象关系,以可见的不可见者在场。用最通俗的话说,在内部世界,一个音信引发或触发联想,生理心理功能瞬间就可以把过去或将来的原初印象、体验感受带到当下来。在这个意义上说的时间是可逆的、两义性的、悖论性的。在现在当下的共时性亦即在同时性中,身体图式和运动机能感知综合与符号语言识别模式的综合的智性综合转变为视觉综观,因其在瞬间看到的身体体验的深度或厚度是无限的,因而是既透明又不透明的。换句话说,作为想象的推定综合的精神世界的统一性、总体性、同一性或一体感,不是像科学认知的试验操作的实体性,而是一种既透明又不透明精神的实在。在当下共时性纵向的看,是垂直的一竿子插到底的。因其深度或厚度、覆盖或遮蔽,现象身体的整个生命联系总是以可见的与不可见的在场者而在场。一句话说,横向意向性在过去、现在、将来的客观时间的历时性连续统中的整个生命联系与纵向意向共时性地垂直交叉,作为身心运动的机能天然合成为视觉的目光照亮现象场呈现心灵镜像,或者说在大脑神经屏幕上的聚焦点呈现心灵图像与场域。梅洛-庞蒂提示我们:“垂直方向和水平方向,近和远是表示在情境中的一个唯一存在的抽象名词,必须以主体与世界的同一种“面对面”为前提”。[24]
总之,我们在主体的中心重新发现的本体论世界和身体,不是观念上的世界和观念上的身体,而是在一种整体把握中的世界身体,而是作为有认识能力的身体的身体本身。[25]
四,“身体图式根据它们对机体计划(Projets)的价值主动地把存在着的身体各部分联合在一起”,存在分泌出或绽出意义,呈现世界事物的本质。
如今,在世界范围内,现象学关注的重点,一是意识结构对外来材料的整理和统摄,二是内意识的意向对象的被描述和被建构,以及存在如何分泌出或(海德格尔所言)绽出意义等问题。以上三个分论题如果说是侧重人的感性心理知觉现象场的整体性、统一性构成的探究和表述,那么以下就该把重心放在人的三重生命交织-蕴含的存在状态如何分泌出或绽出价值和意义等问题了。
如何理解“身体图式根据它们对机体计划(Projets)的价值主动地把存在着的身体各部分联合在一起”?本文作者认为,首先要对“机体计划”有个了解。梅洛-庞蒂在第三部分自为的存在和在世界上的存在里说:“在现在,在知觉中,我的存在和我的意识是同一个东西,…… 意识应该是时间和世界的一个整体计划或看法,……意识不是两者之一,而是两者,意识是时间化的运动本身……作为整体计划的每一个意识在意识认识自己的行为中、体验中、心理事件中向自己显现或呈现。就是在这里,时间性阐明了主体性”。[26]由此可见,梅洛-庞蒂所说的“机体计划”是指意识作为时间化的运动本身,而时间化的运动本身就是自我意识的形式和内容,就是指“作为整体计划的每一个意识”。换句话说,意识作为身体时间化的运动本身,就是由每一个具体化的主体体验与(拖着保留界域的知觉场的身体)感知综合构成的意识总体性、统一性。“整体计划”应理解为意识的总体性格式塔完形,同时又应该把它理解为每一个具体化主体的体验感知。因此说,作为身体图式的“整体计划”与“机体计划”在这里是同义并行的。“整体计划”的格式塔完形(整体)与“机体计划”每一个具体化主体的体验感知,是依靠价值意义或价值主体的潜在欲望与自觉企图或目的主动地把存在着的身体各部分联合在一起。
这里重要的一环是如何从本质上理解价值。梅洛-庞蒂并没有在认知意识层面上对与之对应的价值意识作系统探究,他关于事实与价值的言说只是散见于部分章节。他说“真理的观念的实际拥有仅仅以一种意识的‘目的论’为基础”,[27]从价值学说看去,有多重含义,下面结合梅洛-庞蒂本人的思想分别论述:
其一,任何事实的真理的追求总是为主体人的需要和目的服务的,而欲望、需要与满足在身体朝向它的任务(使命)的存在中,是根据它的原初信念与知觉信念总汇把存在着的身体各部分联合在一起。
根据我国价值哲学的研究,价值在本质上说是客体对象满足主体需要的关系。价值的根本属性是他的属人性即“主体性”特征,就是说,价值以人自身为尺度。在客体对象满足主体需要的关系中,价值主体总是以人自身自然肉体生命、社会生命(行为-外部世界一切对象性活动关系)和精神意识生命的存在状态为内在价值尺度。而精神生命的内在尺度在事实认知(达到对事物的真理性把握)与价值判断推理的层面,总是以求真、至善达美为目的,以真、善、美的高度统一为最高指涉。美的感受、美的境界、美的表达固然是与真、善不可分割的人的内在尺度,人的存在方式,并且与人终极价值关怀和追求密不可分连在一起,但是,所谓美,总是以各种语言艺术形式表达求真至善的思想内容,总是以身体语言和言说表达现实的个人人生境界。从这个意义上说,有多重角色地位的主体人在一切感性的对象性活动中,在共在的社会文化场中,事实与价值,或者说真理与价值就成为权衡主体需要与满足时的根本尺度或标准。
真理与价值的高度统一又是如何完成的呢?我国价值哲学大多依据马克思实践唯物主义学说——在“实践”中即在追求真理与创造价值为人的目的服务的对象性活动本身完成的。如果我们沿着这个思路再往下追问,实践即人在外部世界对象性活动中怎么能达到真理与价值的高度统一呢?若要彻底回答这个问题,还得回到人的身体本身上来。在梅洛-庞蒂看来,人的身体面对外部世界和内部世界是一体两面的,身体图式和运动机能可以同时并随机性翻转。自我意识在内时间-空间的时间性界域每一个具体化主体的体验与整个生命联系的主体性意向之线生成视觉场、呈现场、语言场。正是人的身体把那些可见的与不可见的身体各部分联合在一起。又因为正常人的身体动作语言、音乐、绘画等符号语言、词语的言说都在表达意义,“我们的身体是活生生的意义的纽结,而不是一定数量的共变项的规律”,而“运动机能是所有意义的意义在被表征空间的范围内产生的最初领域”,[28]所以,身体面对原初对象的(我-他)关系的体验,在当下身体整个机体计划的价值推定中,即欲望、需要与满足在身体朝向它的任务(使命)的存在中,最初根据客体关系中的原初信念(体验感受的好与坏),而后迅疾依据前在的自主意识的价值观最基本的形式和内容——信念、理想和信仰作出价值判断与选择。正是一个个原初信念随着身体图式和运动机能的整合而形成知觉信念(信念总汇或信仰)的高度统一性、一致性,主动地把存在着的身体各部分在瞬间联合在一起。[29]
其二,“事实的真理和理性的真理”之间是需要作出一种本质区别的,但是在梅洛-庞蒂看来,“任何事实的真理都是理性的真理,任何理性的真理都是事实的真理”。[30]
事实的真理是由理性的真理即理性认知(包含科学认知)达到对事物真理性把握,这是无争的事实,但是,理性的真理,不仅仅是指对事物真理性的把握,同时还包含对象事物合主体目的性即价值的合理性把握。这就是说,事实的真理性与价值的合理性虽然都属于理性的真理,但二者是有本质区别的。中国价值哲学专家学者在事实的真理与价值的合理性方面做过不少精辟论述,这里不再赘述。梅洛-庞蒂特别指出“任何事实的真理都是理性的真理,任何理性的真理都是事实的真理”,仔细品评他的话语,似乎还蕴含着常被人们忽略的内涵。在事实认知的真理性追求中,正如梅洛-庞蒂所看到的,“发生的每一个现在都作为一个部分进入时间和向往永恒。也许,一种假的思想能同一种真的思想一样拥有这种永恒:如果我现在弄错了,那么我弄错这个事实对我而言永远是真的。因为从我介入我的活动和思维的时候起,不是我的一个行动,也不是我的一种思想,哪怕是错误的思想,在追求一种价值或一种真理,并相应地将它的现实性保存在不仅作为不可磨灭的事实、而且也作为通向我后来认识到的更完全的真理或价值的必要阶段的我以后的生活中。我的真理和这些错误一起构成,并把这些错误带进永恒”。[31]例如,任何脱离条件的或使用不当的一个定义、一条公理,哪怕是一个错别字或读音,不是在后来的生活事件中得到纠正,一生中总是当做是正确的东西一直坚持下去;再如一种原初体验感受上升到价值观念意识层面的信念、理想与在心灵中占统摄地位的信仰,在他本人心理事实上一旦被认定,即使在公众看来再荒谬,他也心无旁骛始终不渝坚持认定自己是真实的正确的合理的。我的所有真理与我的生理心理结构和这个世界的存在密切相关。因此说“我的思想,我的明证,不是其它事实中的一个事实,而是包括和决定任何其它可能存在的一种事实-价值”。[32]这种事实-价值,从价值哲学的角度说,是主体性的事实。任何对象事物映射在头脑,并入自体,无论是外部世界对象事物还是内部世界经过意象营构和观念重组的对象事物,都作为主体性的事实。主体性的事实它包含客观事实和价值事实。客观事实是指主体反思性关照对象事物的存在结构与功能属性;而价值事实是指主体反思性关照对象事物的存在结构与功能属性对于主体自身(或自体)的价值意义。这样的表述似乎与克尔凯戈尔关于“真理即主体性”与“主体性即真理”的命题相接近。[33]克尔凯戈尔明确区分了两种思想方式,即“客观反思的方式”和“主观反思的方式”。客观反思的方式导致的是“抽象的思想”或“客观的真理”,像数学、物理、化学和各类历史知识。主观反思则把注意力转向了主体,以期通过强化内在性来认识真理(价值事实之真)。客观反思者属于抽象领域里的考察者,主观反思者则是生存意义上的思想者;如果说前者不受激情的驱动,只是在趋于真理的漫漫长路上散步的话,那么,后者则把任何耽搁视为致命的危险,当即就做决定对他来说不但至关重要,而且迫在眉睫。
由此联想到黑格尔“凡是现实的都是合理的”论断,恩格斯认为这其中深藏着革命的辩证法思想,凡是现实的,都有其存在的根据或条件,因此,就客观反思的方式而言,“在对现存事物的肯定的理解中同时包含对现存事物的否定的理解,即对现存事物必然灭亡的理解”。就“主观反思的方式”而言,价值的根本特性在于它的属人性,价值事实也是一种主体性的事实,因为价值以人自身的三重生命存在为尺度。在事实认知与价值判断意识层面,人以自身前在的价值观念——信念、理想、信仰为内在根据或尺度。一句话说,关于事实的真理与价值的合理性,通俗地说关于是非好坏,无论是心理层面的体验感受还是观念意识层面的事实认知与价值评价,都取决于人自身主体性的内在根据。因为这个道理难以说清,还因为我国的社会文化历史背景,总是强调社会整体利益至上的原则,往往忽略个人的主体地位、个人需要和主体性的发挥,所以,碰到这样的话题就避而不谈。如果我们对主体性的理解不仅仅限于人们日常生活中理解的个人自主性、自为性、能动性,自由自在;如果我们把主体性理解为主体性的事实,包含客观事实和价值事实;如果说主体性与绝对主体性是我的灵魂,那么,“我的灵魂就是上帝”[34]——我的生命主宰。在这个意义上说,价值事实同样作为主体性的事实——价值以人自身为尺度就是无争的事实。说“任何理性的真理都是事实的真理”或者说“主体性即真理”,也是无争的事实。
其三,“任何理性的真理都是事实的真理”蕴含着“主体性即真理”的命题,这涉及到现实的个人欲望、需要、利益与他人与社会群体乃至类生活的普世价值的矛盾关系是否能够统一、如何统一的问题。
梅洛-庞蒂通过灵魂和真理的“大一”(Un)的分享,一个“超验存在”的概念来解释我-他关系。这样的解释是抽象晦涩的。我们还是从散见于他关于他人,关于自由的言说中表述的小我与大我、普遍性与特殊性关系问题入手,探究在人自身如何找到并把握可逆性-两义性-悖论性的辩证统一关系。
人们常以为我与他人的区别是来自我通过我的行为的类比,通过被感知动作的意义和意向的我的内心体验来解释他们的行为。梅洛庞蒂认为我们是从我有一个客观身体和现象身体,或从身体图式如同我一样来理解他人和他人的世界。他说:“第一个文化物体和所有文化物体得以存在的一个文化物体是作为承载者的他人的身体”。[35]在我的意识和我体验到的我的身体之间,在这个现象身体和我从外面看到的他人的现象身体之间,有一种使他人显现为系统的完善的内在性。“特别是还有在对他人的知觉中起重要作用的文化物体:语言。在对话体验中,语言是他人和我之间的一个公共领域,我的思想和他人的思想只有一个唯一的场所,我的话语和对话者的话语是由讨论情境引起的,他们被纳入一种不是单方面能完成的共同活动中”。[36]这就是说,语言是我与他人之间沟通交流的中介,同时语言结构并在表达中构成自身的躯体—客观身体和现象身体,也结构并在表达中构成他人的躯体—客观身体和现象身体。在自身的或他人的躯体内部世界,正如心理感受主动与受动是可逆性的一样,主动性等于受动性,客观身体与现象身体也是可逆性的或互逆性的。言说者同时在听。黑格尔曾以主奴关系辩证法来描述“每一个意识都希望另一个意识死亡”,正是因为语言的调停,才使得你死我活的矛盾冲突得以解决。语言作为人们在外部世界与内部世界生活中我-他交流的中介,作为约定俗成的习惯和行为规则、尺度方圆(如道德和法),同时在人的思维活动中作为思想的内容。或者说语言嵌入身体,成为人的躯体本身。“我用身体说话”。这样,个人的需要或群体的利益就与更大群体乃至人类共同体需要和利益之间的矛盾冲突就有了得以调停解决的语言交流平台。
语言调停更重要的一环在于语言的表达。我与他人之间产生的矛盾与冲突,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主体间性(交互主体性)的交流对话。语言的表达呈现各自的立场、态度和主张。外部世界与内部世界主体间性的交流对话,是同时性的。世界的意义不是基于自我的意识,但是它们绝对是同时存在的,因为世界的意义不仅仅像人面对自然物质的意义给予,人面对他人的意义是交互主体性的,对他人说来有没有价值和意义,取决于交互活动中知觉身体的欲望、需要的满足,取决于他前在的身体图式感知综合、取决于他对世界事物存在状态及其功能属性的符号语言识别模式的综合为前提,并以共在社会文化价值评价的尺度标准为评价选择的标准。梅洛-庞蒂认为,“Sinn-gebung(意义给与)不仅仅是离心的,这就是为什么历史的主体不是个体。在一般的生存和个人的生存之间,有着交流,每一种生存既接受也给予”[37],是施受的结合,施与受的统一。在共在的社会文化场中,主体间性的活动,从各自的本性(独特个性)需要和约定俗成的规约出发,甚至是从带有普遍性的规约出发,就成为有自觉意识的人的基本需要。“在一种本质的普遍性中每一个主体性通过本身、一个主体性通过另一个主体性的再现,一种主体间的生活和一个世界的联系。现在起着自为和他为、个别性和普遍性的中介作用”。[38]
在这个问题上,马克思和恩格斯曾经说:“在任何情况下,个人总是‘从自己出发的’但由于从他们彼此不需要发生任何联系这个意义上来说他们不是唯一者,由于他们的需要即他们的本性,以及他们求得满足的方式把他们联系起来(两性关系、交换、分工),所以他们必然要发生相互关系”[39]。这一方面是说,人的本性的需要以及求得满足的方式——生存方式或生产交往方式是人自身的一种自然必然性,它们的不断重复和相互促进不断更新就构成了各种社会关系和社会现象的基础,另一方面则是说,它也构成了人的生命活动的主体性内容,成为合理理解现实的人和各种社会关系的基础。倘若梅洛-庞蒂能像马克思他们那样将类生活所需要的普遍性的类意识看成是人在外部世界对象性活动中的意识反映,看成是外部世界在内部世界自我意识中潜在性的生成,并从社会历史视角看世界,看人的行为-感性的对象性活动中个人欲望、需要的满足与整个生命联系的普遍性和人类的共同利益(即如今人们言说的普世价值)之间的关系,那么这个问题在理论层面就没有什么可争议的了。
其四,在真理的明显内容和潜在内容之间,真理的表面意义和实际意义之间,存在着差别,在这个界域中,意识的目的论要求我们找到解决它们的办法。[40]
梅洛-庞蒂是找到解决它们的办法,这个办法就是胡塞尔提出的“只有通过本质直觉,才能阐明本质直觉的本质——我们的体验先于直觉的本质”。[41]这样的解释没有很大的篇幅是难以说清楚的。我们还是另辟蹊径。
在现实的感性对象性活动中,科学认知达到对事物真理性及其价值合理性把握总是相对确定的。科学的工具价值(关于对象事物的存在结构与功能属性)是中性的,而科学的目的价值总是在主体的需要与满足关系中来确定的。理性支撑的认知活动总是与人的价值观念的基本形式和内容——信念、理想和信仰并肩前行的。换言之,理性与信仰,或者说科学与信仰,只有在身体图式感知综合与符号语言识别模式综合基础上的视觉逻辑乃至灵性智慧的综合,才能实现主体性的高度统一。对此,后人本主义心理学代表人物肯.威尔伯在他的《万物简史》、《性、灵性、生态》和《灵性复兴:科学与宗教的整合道路》几本书里作了充分的论证。如果说梅洛-庞蒂的知觉现象学侧重于探究人的感性心理现实结构是如何从局部到整体构成的,那么,肯.威尔伯的贡献更在于他将人的意识结构从心理底层到上层意识区分了九个层次,并结合禅宗佛学智慧的结晶做了详尽的描述。我们在此思想基础上将其初略划分为四个层次,即感知层面、事实认知与价值判断层面、视觉逻辑(洞察力-逻辑)与灵性智慧层面。事实认知或科学认知达到对事物真理性及其价值合理性把握,属于第二个层面的内容。行文至此要表明的是,即使是科学认知和理性的信仰支撑的当下活动,也不能脱离视觉逻辑(或洞察力-逻辑)的智性综合,而灵性智慧是在感知综合与理性认知意识层面之上的视觉逻辑的智性综合中才出现的。
在科学认知的真理性把握及其合理的价值意义确定之外,同样属于第二个层面的内容,有很多关于对象事物的事实认知与价值判断或选择,并不能像科学认知那样尽可能斩断事物同其它事物千丝万缕的联系,只以大小前提的逻辑设定并推出事实与价值的结论。如音乐、绘画、诗歌、舞蹈等创作与欣赏,我们听一首歌曲、看一幅画、读一首诗,或者是一个重大的商业投资抉择如购买一只股票、一眼直觉直感并准确地把握一个人的人格心态等等,只能依靠注视的目光、视觉场、视觉表象或“看的思维”来回答意识的目的论要求,才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在视觉场,每一个意识和主体间性形成统一性的活动。客观身体在瞬间用肉眼盯着现场,而自我意识的现象身体(即灵魂)在当下以内视目光注视呈现对象事物的现象场,分泌出存在的意义,或绽出意义,或者说“沉默的存在自身最终显示出它自己的意义”。由此,也直观呈现事物或人的本质。梅洛-庞蒂所言“合理性的祖国[42]”,应当理解为身体图式感知综合与符号语言等识别模式综合基础上的视觉逻辑(洞察力-逻辑)综合实现的主体性的高度统一,或者说理解为客观身体与现象身体的高度整统;理解为原初信念(体验感受)与知觉信念(信念总汇或信仰)的高度一致。他晚年将客观身体与现象身体、原初信念与知觉信念的高度整统与高度一致称之为肉身或世界之肉。世界事物在肉身或世界之肉中绽出思想、观念。这不光是指认知逻辑所能达到的理性的观念,同时也是指光线的观念、音乐的观念等智性综合的灵性智慧。在这样的思想基础之上,他最终把注视的目光投射在隐喻的身体上。梅洛-庞蒂明确指出:“客观身体不是现象身体的真理,也就是说,不是我们体验到的身体的真理,客观身体只不过是现象身体的一个贫乏表象,灵魂和身体的关系问题与只有概念存在的客观身体无关,但与现象身体有关”。[43]超验性的所有问题的解决办法就在前客观存在的深度中,在那里,我们发现我们的身体性、我们的社会性,世界的先在性,也就是在其合理性中的“解释”的起点——同时,也发现我们的自由的基础。[44]
总之,在梅洛庞蒂看来:身体图式是一种表示我的身体在世界上存在的方式。人类都是以身体本身感知世界、认识世界、洞察世界,并在“看的思维”指引下,从事改造世界为人的需要和目的服务的活动。在这个意义上说,他和马克思的实践唯物主义社会历史观是一致的。
在马克思看来,人的现实的需要和其满足需要的活动方式,从客体对象方面“是表现和确证他的本质力量所不缺少的、重要的对象”,[45]另一方面,从主体方面来看,“我的本质力量作为一种主体能力自为地存在着那样对我存在,因为任何一个对象对我的意义(它只是对那个与它相适应的感觉说来才有意义)都以我的感觉所及的程度为限”。人不仅通过思维,而且以全部感觉在对象世界中肯定自己。“人的感觉、感觉的人性,都只是它的对象的存在,由于人化的自然界,才产生出来”。这样,“生成了的社会,创造着具有人的本质的这种全部丰富性的人,创造着具有丰富的、全面而深刻的感觉的人作为这个社会恒久的现实”。“富有的人同时就是需要有完整的生命表现的人,在这样的人身上,他自己的实现表现为内在的必然性、表现为需要”。[46]马克思和恩格斯曾经说:“人们是什么,人们的关系是什么,这种情况反映在意识中就是关于人自身、关于人的生存方式或关于人的最切近的逻辑规定的观念”。[47]将他们的话语稍作展开意思是说,要回答人是什么,可以这么回答:人在头脑里进行反思性自我关照时,表现为关于人自身这个具有生命潜能与感知觉能力的能动与受动相统一的肉体生命同物质环境之间联系的意识、关于人的本性的需要以及求得满足的方式——生存方式或生产交往方式是人自身的一种自然必然性的意识、关于人自身的感知综合能力与符号语言识别模式整合基础之上最切近的逻辑规定的观念。这里,“最切近的逻辑规定的观念”不仅仅是指概念语言所表达的思想观念,同时包含音乐、绘画、诗歌、舞蹈等创作与欣赏的思想、观念。我们对梅洛-庞蒂身体图式概念的梳理和觉解,为马克思的命题“人的根本就是人自身”[48],“人本身是人的最高本質” [49]找到了一个充分可靠的身体图式知觉场的依据。我们依据梅洛-庞蒂的身体图式所觉解的人的本质,是指客观身体面对事物的原初体验映射在人的头脑形成现象身体的整个“生命联系”,这和马克思的表述是一致的。
恩格斯早年在批判托马斯.卡莱尔的宗教神学时曾经说:“人只须要了解自己本身,使自己成为衡量一切生活关系的尺度,按照自己的本质去估价这些关系,真正依照人的方式,根据自己本性的需要来安排世界。这样的话,他就会猜中现代的谜了。”[50]恩格斯所表达的,实际上就是以人自身作为内在的价值尺度。本文作者从人的三重生命存在的本性的需要出发借助于梅洛-庞蒂的身体图式概念探究人的本性、人的深层本质,为人们合理理解价值的本质,理解价值的最基本特征“属人性”,即价值以人自身为尺度这个命题找到充分的根据,并为创建价值心理学(这是人本主义心理学家马斯洛的夙愿,亦称“存在心理学”)奠基。最终目的还在于为人们重新认识人自己搭个脚手架。